白酒我喝五杯

不定期发疯

【好茶组】沪上行(中)

作家朝x翻译耀

祝大家食用愉快

04

在中国的采风之行非常顺利,亚瑟在在此行结识了许多的人,自从那天夜里鬼使神差的和王耀坦白了所有心事后,他和王耀的态度也更加亲密起来他。他了解王耀家境不好,父母早亡,家里面有还几个弟弟妹妹,凭着王耀做翻译的工资和偶尔写文章的钱艰辛度日,清瘦的背影在时代的洪流中像一片风雨飘摇的草叶,亚瑟感叹于王耀之坚韧,却也明白时代中的个人是多么渺小。

亚瑟经王耀介绍认识了当地一位作家进行探讨,他早早的就起来了等着王耀来接他去见面,那时太阳还没升起来,玻璃窗外青灰交加,水雾在玻璃窗上凝结看不真切,亚瑟用手抹开一片水雾,看着零丁人影行色匆匆走过。时间就这么流逝,亚瑟不时的看着表越来越心烦意乱,时间已经超过预定很晚了,王耀还没来。他不安的来回看表,想打电话询问一下王耀,又想起来王耀家根本没有电话。去旅馆问服务生是否有人来过得到的答案也是否。日头已经升上来了,玻璃窗外车马激荡起的飞尘灰压压一片,他看着来往的车马,希望下一秒就可以看到王耀从某辆车马里看见那熟悉的青色身影。

过了不久走廊里传来了急匆匆的赶路声,随即房间的门就被叩响。

亚瑟马上开门,正是急匆匆赶来的王耀,许是因为赶路,他墨色的长发粘在了脸上,额头也有汗珠渗出,气喘吁吁的跟亚瑟道歉“很抱歉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情,我本想尽快赶过来的但是无法脱身,实在是对不起。”

亚瑟在听到后气消了大半,他穿上大衣戴上礼帽,两个人赶紧一同前去赴约了,在车上亚瑟看着王耀尽管依旧是那副温声细语的样子却感觉哪里不对劲,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蕴含着隐隐的担忧,嘴角稍微向下抿,哀愁和不安驱散了春光似的温柔明媚。

“你.......碰到了什么事情吗?”亚瑟发问。

“啊.......我的妹妹清早发烧了,我忙着带她去看医生,折腾了好长时间。”王耀面色青白交加,像是在犹豫什么,他好看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他眨了眨眼,自知说出来的话根本经不起推敲,生病去医院怎么能耽误六个小时,他嘴角细微的颤抖了,眼睛迅速的眨了几下,他抬头迅速的瞥了一眼亚瑟,对方正等着自己接着往下说,幽绿的双眼像湖泊一样沉静而又坦然的看着自己。

王耀感觉自己的手汗湿了,他在自己的有些褪色的长袍上轻微的蹭了蹭,慢慢的说“我身上没钱......去找朋友借钱。现在这个时期大家都不容易,我,我不太能借的到,最后奔走了好几个朋友家才凑齐。”

亚瑟越听眉毛紧紧的皱起来,不假思索的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王耀好看的唇瓣微微张来,他一开始并不是没想过找亚瑟帮忙,只是想到对方虽然和自己关系看起来不错,但也只是业务关系,贸然去打扰别人可能还会遭致人反感,他看向亚瑟,对方的表情真诚又不解,他心里一下子像是照进了一方光,嘴角情不自禁的绽了一个暖春四月般的微笑。自己又为这么想亚瑟而感到抱歉。

 

作家并没有因为亚瑟和王耀的姗姗来迟而生气,他笑着说他就住在这里,迟到无妨的。他和颜悦色的接待了亚瑟,和亚瑟探讨了许多世界近代的历史事件,从工业革命谈到列宁的十月革命,再谈到中国的现状,那位年轻作家抿住嘴角,欲言又止。

“我们的力量太微小了,最近有一位大红的作家投靠了日本人,让我尤其愤怒,身为公众人物,若不能明确自己的立场,帮助外敌欺侮自己的国家,利用自己的文人身份引导更多的人从恶,比一般的恶人更加的可恶。可惜的是做我们这行在当下情况下就是危险啊。”

 

亚瑟深以为然,任何公共人物应该比一般的普通人更加约束自己的道德,只有引导的方向是正确的才能带动更多的人向善向上。

走出作家的住处时已经是晚上了,星星点点的灯光也上来了,王耀说自己要去医院看看妹妹,亚瑟提出要随行探望,两个人便一起去了。

医院里匆匆忙忙,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的亚瑟不禁捂住鼻子,他看到了许多瘦弱不堪的老年人蹲坐在地上,浑身的的血混着泥土形成一种诡异的红褐色,像枯木一样的手臂瘫在地上,在亚瑟看来他们像极了入土不久的活人,僵硬而又失去生气,异样的诡异感和不适感爬虫般窸窸窣窣的爬过他的心底,穷人哪里都有,可是这么大规模的,大家如出一辙的惨象,他还是第一次见。在伦敦生活长大的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景象,心里下意识想回避,眼睛却没办法撇开,直直的凝视着。

蹲坐在地上的人们迎上亚瑟的眼神,他们不解,羡慕,亚瑟甚至感受到了恐惧和愤恨。穿着西装革履的生活优渥的英国人和蹲坐在地上的被剥削的中国人短暂的对视着,直到亚瑟率先收回目光跟随着王耀进了病房。

王耀的妹妹静静的躺在床上,那是一个像他哥哥一样五官端正的女孩儿,小女孩儿汗湿的刘海扒在头上,王耀叫她小梅,梅睁开混沌的眼睛看了看哥哥,干瘪的嘴唇嗫嚅着说自己好难受,王耀爱怜的轻声安慰她,哄她马上就能好。

梅渐渐的入睡了,亚瑟执意和王耀在这里一起看护,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亚瑟无聊的盯着医院的白炽灯上飞舞的虫蝇,王耀看着这个陪着他看护的英国人,白炽光给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光晕,那双幽绿的眼睛眯起来看着头上的电灯,他问亚瑟:“你打算写一部怎样的书呢?”

“我的想法改变了。”亚瑟转头说“我原本只是想来采风写一部和中国相关的小说的,现在我只想把我看到的一切如实的记录下来。”

“这样的话销量可能不好,现在人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面,大家对于中国的人们过的有多惨怕是并不关心,毕竟人人都明白火上眉头要且顾眼下的。”

“无所谓的,有一个人看到就会有一个人思考,去想造成这样的原因是为什么,哪怕只有很少的人去思考,那也是我的胜利。”亚瑟坦然的,愉悦的望向王耀,见对方望着自己有点走神,心里面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可爱。

王耀为亚瑟的勇气而叹服,为悲惨的民众写一部书在哪个国家都有,而愿意为了异国的民众记述的作家在当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环境下更加难能可贵。何况亚瑟来自的国家本身属于压迫方,亚瑟却没有带着傲慢帝国的有色眼镜去看待这个国家的水深火热的人民,让他更为赞赏。

是的,哪怕只有很少的人看过这本书并产生了思考,那也足以改变很多。

王耀回神也和亚瑟一起抬头看白炽灯,两个人仰着脖子看灯的样子像极了看月亮,王耀的眼睛亮亮的像夜幕中有星星,嘴角漾起微笑

“那要是你真写了这部书,我一定要当它的第一个中文翻译。”

“肯定的,到时候你要是翻译不好我还要写信和你吵架的。”

“你怎么知道我翻译不好,你又不懂中文。”王耀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问。

“我通过直觉读书,看两眼我就知道你翻译的好不好”亚瑟胡扯起来连自己也不信,往常优雅的绅士也说起这种促狭的话,逗的王耀差点笑出声。

05

亚瑟请王耀喝他们国家的洋酒,两个人喝的酣畅,坐在亚瑟的卧室里逮到什么聊什么,亚瑟已经来到这里好几个星期了,和王耀在一起总是很快乐的,这个青年温润且有趣,待人接物如同春风化雨,总是带着悲悯的眼光看待那些悲惨的群众。他数次看见王耀往那些群众手里递铜板,问及他也只会说大家过的都不容易,王耀比谁都明白这是治标不治本,可他实在无法对这些人视而不见。

亚瑟的双眼虚虚的盯着灯光,感觉世界围绕自己转,王耀跟他说要去外面转转醒酒,亚瑟搭着他的肩膀说自己也要去,亚瑟嘴中潮湿的酒气喷在王耀的脖颈处让王耀一激灵,他用手抵住亚瑟的脸,责怪他长这么高干什么,沉得很。

亚瑟不高兴的撇着嘴:“我还怪你长这么瘦呢!”

两个人犟了一会嘴拖拖拉拉的总算出门了,王耀依旧架着亚瑟慢慢走,王耀对他说“可能再过一段时间我没法陪你了。”

亚瑟以为王耀又在开玩笑,装出不高兴的样子说“怎么啦难不成因为我太高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路?小气小气。”

王耀垂下眼睑,嘴角扯起一个笑容:“啊,是的,谁让你长这么高?”

王耀抬头看看今晚的月亮,皎洁的弯月高悬夜幕之上,点点繁星环抱月亮,她的光辉朗照大地,为忙碌一天的行人带来治愈的安慰,他想起了上次和亚瑟也是在喝酒过后谈论月亮,月亮是不是嫦娥的一滴泪?王耀出神的想。

街上行人并不多,租界这一块儿相比于其他地方算是繁华很多了,华美的建筑伫立,衬得人是如此的渺小和瘦弱。

“你在想什么?”

王耀抬头看亚瑟,对方因为醉酒还沉着头,绯红的脸颊连带着脖子都是红的。幽绿的眼睛就快要闭上了。

“我在想月亮是不是阿尔忒弥斯的一滴泪。”王耀见亚瑟不甚清醒,用了对方更能明白的言语解释。

“或许吧,他也许是在为失去俄里翁而哭泣。”亚瑟抬眼看王耀,对方温柔的目光痴痴的凝望月亮,就像是母亲在教堂看着上帝的眼神。他不觉得月亮会是哪位女神的眼泪,也不觉得俄里翁或者阿尔忒弥斯可怜,他固执的想月亮是王耀的一只眼,他脑中的思绪越来越乱,要是月亮是王耀的一只眼为什么王耀还长着两只墨色一般的眼呢?真奇怪。

走着走着,人也多了起来,街角昏黄的灯光下有几个外国权贵围成一圈在窃窃私语,还有几个小毛头在大声吵嚷:

“快来看啊!”

王耀本没有注意到街边的声响,直到亚瑟因醉酒兴奋的拉着他去看。

在看清那具尸体后,亚瑟一瞬间酒醒了,他感觉从头顶到脚底的神经都在痛的让他弓起身体,周围一切纷纷嚷嚷的迅速消失的让他只能听见自己隆隆的心跳声,他的眼眶发酸的厉害,手不止的颤抖,嘴唇抖动着看向王耀。王耀比他平静许多,只是抿着嘴,眼中痛苦的神彩一点也不比亚瑟少,他清明的眼睛有水雾蔓延,紧紧的攥着亚瑟的手。

那是一具年轻的女尸,眼睛张着大大的涣散的望向月亮,嘴里面有鲜血溢出,嘴角的鲜血已经干涸成黑褐色的痕迹,扒在他的嘴边像吃了墨,上身的衣服消失了,肋骨明显的一条条凸起,肚子因为营养不良而鼓起,细瘦的胳膊无力的瘫在两侧,左手紧紧的握着什么东西不肯松,腿上的裤子被人撕扯过破破烂烂的搭在隐私补位,双腿登直,路灯的光就像打光灯聚集在女孩的惨状上,女孩儿接受着灯光照耀,月光祝福,和人们的谈论。

“这也死的太惨了吧?怎么死的?”

“听格罗维斯太太说他她凌晨在阳台看见几个小子追着女孩儿打,好像说这个女孩儿身上有钱来着。”

“小女孩能有什么钱?格罗维斯太太凌晨看街道?又和卡明私会了吧!”

“卡明长的真不错,哪个女人能抵得住?”

......

从人群中窜出来脏兮兮的毛头小子拿手去抠女孩儿的手,没人去管束他的行为,也没人斥责他,大家都谈论着其他事情,还有的人纯粹是想看这个小毛头会做些什么。女孩儿用力太紧了,小毛头抠了半天,一枚亮闪闪的银币和一枚略暗淡的铜板漏了出来。小毛头拿着抠出来的的钱飞速的跑了。

亚瑟认出那是他和王耀给的钱,他僵硬的盯着小男孩的逃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人群已经散去了,大家等着收尸人来解决问题,只剩下王耀和亚瑟还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亚瑟蹲下,轻轻地用手合上女孩儿涣散的眼睛,他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在女孩身上,想给这个女孩儿最后的体面。这时收尸人披着灯光推着独轮车来了。把女孩儿身上的大衣剥掉扔到车上,拿出一方草席裹住女孩儿稚嫩的躯体吹着口哨走了。

 

06

醒来后,亚瑟摸了摸满头的汗水,他坐起,看到自己苍老的双手和暖黄色的被子颜色才知道自己又做了梦,他戴上老花镜,看到妻子坐在玻璃窗处看书,见他醒来,妻子把放在窗台的信递给他。

“贺瑞斯来信了。”

亚瑟手颤巍巍的撕开信封,展开信纸读了起来:

“亲爱的亚瑟.柯克兰先生,

感谢您这几年对于我的小女儿的关怀,她给我来信说您十分关心她的学业,她在文学院中的学习少不了您的支持与鼓励,在此特别感谢。我在上月收拾长兄的房间时发现了他翻译的《沪上行》,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翻译十分考究,长兄曾说想把若他翻译了想给您看,我便自作主张的寄过去了,不日便可收到。我和濠镜,梅的生活都很好,梅还评上了医学教授的职称,这两天全家都很开心。再次感谢您的牵挂。

贺瑞斯.王”

亚瑟看完信后晨起洗漱,打算去像他往常那样去福利院看望孩子们。妻子和他随行,伦敦的早晨满是轻纱似的薄雾,汽车行驶在这样的雾中格外的谨慎,妻子看着在副驾驶昏昏欲睡的丈夫半是抱怨的说“你喝多了就不应该来,就该好好躺着休息。”

亚瑟瞥一眼头发花白的妻子并不多言,他和现任妻子是在五年前认识结婚的,孩子们觉得他需要个伴儿,总不能老了以后还一个人孤寡着,那时正逢亚瑟动手术,妻子是他当时的护工,两个人相处了一阵子后决定结婚。对于这个决定孩子们都十分开心,他有一子一女,都是领养来的。

亚瑟看着远处的山脉,思绪又渐渐的拉远了。

 

他和王耀两个人坐在咖啡馆外面的座椅上,低着头都不说话。直到王耀说太晚了他要回去看弟弟妹妹们了他才回到旅馆。

他不知道他一路上是怎么回来的,他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凝固住了,不断的浮现那个女孩儿横死街头的惨状,那么美丽的眼睛,她最后还攥着我给他的银币......我太渺小了,即使是一时的善行也无法帮助她。亚瑟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瘫坐在旅馆房间的门后不知道多长时间了,梦中光怪陆离的风景折磨的他头疼,他梦见了王耀坐在凉亭下读一些他听不懂的诗,唤他赶紧过来,笑眯眯的说要念给他听。过了一会儿他的母亲在训斥他看闲书,让他好好学习成为律师,他不耐烦的回应母亲。一扭头,身后是成群累积的尸山,无一例外的睁大了可怕的双眼凝视着他,那一双双明明涣散却充满仇恨的双眼像撒旦一样攫住了他的肺,他感到有利爪在攥着他,他像鱼一样拼命摆动也无济于事,眼前的景色逐渐恍惚的剩下黯淡的光晕,直到他猛地惊醒,梦中的种种让他无比的割裂,清醒后他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躺着,宿醉和精神刺激让他更加痛苦。他忽然明白自己要做些什么,他癫狂的奔向自己的书桌,双手颤抖的去抓台前的笔,抓出纸张就开始写,几乎是用本能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出来,他顾不得去修饰语言,也顾不得文字是否考究,文字像是疾风一样席卷了因他用力而弄得皱皱巴巴的草纸。

我要撰写我的见闻,哪怕早一点点,哪怕会有一个人看到和我产生共鸣,哪怕我的文字影响到了一个人去改变,就会有人得救。是的!作家如果不能引导人们去思考去批判去向善算哪门子的作家!

直到熹微,太阳的曙光渐渐驱散了清晨的雾气,街道上开始出现各种声音时,他才脱力的倒向睡床。

 

没想到我这种风格的作品还会有人喜欢,实在是太开心了!感谢大家!希望大家可以多评论,有什么意见也请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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